進水(shui)超標(biao)導致(zhi)出水(shui)超標(biao)，一(yi)直是環保圈的一(yi)個(ge)(ge)熱門話(hua)題，每次(ci)哪個(ge)(ge)污水(shui)廠因(yin)為這(zhe)個(ge)(ge)事情被處罰(fa)，同(tong)行們的心都是揪著的。大家都覺得很冤枉，明(ming)明(ming)是因(yin)為上游企業進水(shui)超標(biao)了(le)，為什么(me)受處罰(fa)的卻總是污水(shui)處理廠呢？筆者認為，從這些年發生的類似事件來看，“喊冤”這個行為，從來就沒有改變過污水廠要遭受處罰的必然結果，但是喊冤也不是完全沒有意義，至少能讓有關部門看到我們的難處，為我們爭取更加合理的執法標準。
2020年，生態環境部出臺的《關于進一步規范城鎮（園區）污水處理環境管理的通知》（下稱《通知》），正式統一了全國進水超標導致出水超標案件的執法標準，這是這么多年來，進水超標導致出水超標事件爭議不斷之下，往前邁出的一大步。
根據清華大學教授王凱軍的觀點，《通知》的進步之處在于，一方面強調了納管企業的責任，另一方面還為污水處理企業留出了解決方案——“立即啟動應急預案，開展污染物溯源，留存水樣和泥樣、保存監測記錄和現場視頻等證據，并第一時間向生態環境部門及相關主管部門報告。”而對于經(jing)有關部門(men)認定確實因(yin)為進水(shui)導致出水(shui)超標的，后果不嚴重的情(qing)形，可以從輕處罰。但是(shi)話說回來，因(yin)為污水運營單位(wei)是(shi)水污染防治的(de)最后一道關卡(ka)，在任何(he)時候，都(dou)得嚴防死守(shou)，尤其(qi)是(shi)在“雙(shuang)碳”的(de)時代背景下(xia)，懲罰機制不能(neng)不嚴厲，所以對于“免責”是(shi)可以不用再(zai)抱幻想了(le)。從運營的角度來說，進水超標對于生化系統的沖擊，不是說一天兩天就能過去的。生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化系(xi)統主要靠(kao)里面的(de)微(wei)(wei)生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物(wu)來(lai)吃掉(diao)水(shui)中的(de)污染物(wu)，所(suo)以生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化系(xi)統有效(xiao)工作的(de)前(qian)提就(jiu)是(shi)要保(bao)證微(wei)(wei)生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物(wu)的(de)生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存環(huan)境，而上游企業(ye)排放的(de)廢水(shui)中，不管是(shi)pH出現大(da)幅波動，還(huan)是(shi)重金屬離子超標等等，都會對微(wei)(wei)生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物(wu)的(de)生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存環(huan)境造成破(po)壞(huai)，好一點(dian)的(de)情況(kuang)是(shi)微(wei)(wei)生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物(wu)活性被抑制，不想(xiang)干活了，但是(shi)給點(dian)時間(jian)還(huan)能救回來(lai)。嚴重的(de)情況(kuang)則會導(dao)致微(wei)(wei)生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物(wu)大(da)量死亡，生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(sheng)化系(xi)統直接就(jiu)完蛋了。一番操作下來，就會給污水廠的運營徒增了許多(duo)成本。另(ling)外，為了保(bao)證出水水質(zhi)能(neng)夠長期(qi)達標，污水廠的設備是需要定期(qi)維(wei)修的。但是當水(shui)力負(fu)(fu)(fu)荷率超過(guo)80%時，除(chu)了個別特大(da)型污水(shui)處理(li)廠，一般(ban)都無法在出水(shui)達(da)標的前提(ti)下(xia)對設備進行計劃性維修。根(gen)據中國(guo)人民(min)大(da)學(xue)教授王洪臣的調研，全(quan)國(guo)467座城鎮污水(shui)處理(li)廠，處理(li)規(gui)模占(zhan)全(quan)國(guo)總規(gui)模的25%，有超過(guo)1/5的污水(shui)處理(li)廠水(shui)力負(fu)(fu)(fu)荷率大(da)于(yu)120%，約2/3的水(shui)力負(fu)(fu)(fu)荷率大(da)于(yu)80%。也(ye)就是說，正常情(qing)況下(xia)，有2/3的污水廠都不能在出水達標的情(qing)況下(xia)完成計劃性檢修，更(geng)何況還要應對進水超標的沖擊(ji)。所以，進水超標不但會徒增污水廠的人力物力，還會使設備加速損害。而設備長期帶病運行，始終是威脅污水廠穩定運營的一顆定時炸彈。從處罰的角度來說，污水廠遭受的損失更大。因為這不是交完罰款就完事的，還會影響企業的信用，導致企業不能享受稅收優惠政策。
就拿前段時間來說，2015年金圓環(huan)保的(de)孫公司青(qing)海(hai)宏(hong)揚(yang)因為(wei)環(huan)保問題被罰(fa)了5萬(wan)(wan)元(yuan)，5萬(wan)(wan)元(yuan)對于企(qi)業來說本來不是(shi)什么大(da)事(shi)(shi)，但(dan)沒(mei)想到的(de)是(shi)，因為(wei)這件事(shi)(shi)青(qing)海(hai)宏(hong)揚(yang)失去了36個月的(de)稅收優惠，2020年突然收到通知需要補繳(jiao)3655萬(wan)(wan)元(yuan)的(de)巨額稅款，這就是(shi)晴天霹靂了。
事實上(shang)，這幾年(nian)類似案例屢見不(bu)鮮，比如(ru)海峽環(huan)保子公司福建侯官海峽環(huan)保在2014年(nian)因為污水(shui)排放值超標，被(bei)罰5.71萬元(yuan)(yuan)，而在2017年(nian)收(shou)到(dao)通知需要(yao)補繳稅款143.18萬元(yuan)(yuan)。環保處罰影響3年的稅收減免，這對很多企業來說都是很難接受的，但并不是每個企業都知道這其中的關系，像上面提到的青海宏揚，他們本來以為交完罰款就完事了，沒想到5年以后才是大頭，這告訴我們，一定要警惕環保處罰帶來的“次生災害”——影響稅收減免。雖然在進水超標導致出水超標這個事情上，損失最大的是污水廠，但是進水超標這個事，卻不是污水廠能控制的，因為這還涉及到納管企業和政府單位。納管(guan)企業是排污主(zhu)體，要想不(bu)超(chao)標(biao)排放，得靠自覺，當然(ran)更主(zhu)要的(de)是政府的(de)監督以及法律約(yue)束(shu)。從納管企業(ye)的(de)角(jiao)度來(lai)說，他們(men)的(de)主(zhu)要(yao)課題(ti)是通過生產產品，再(zai)把產品銷售(shou)出(chu)去來(lai)賺錢。而在這一過程(cheng)中，就會(hui)產生污染物。根(gen)據(ju)國家的(de)法律(lv)政(zheng)策(ce)，他們(men)不能向(xiang)環境中直接排放污染物，而是要(yao)自己投入建設一部分(fen)治污設施，以及付費請第三(san)方環保企業(ye)來(lai)處理。這部分成本(ben)投入并不能給企(qi)(qi)業帶(dai)來經濟效益(yi)，每年(nian)白花花的銀子投出去，哪個(ge)商人不心疼(teng)？環保(bao)人（治污的人）經常講情懷(huai)(huai)，我覺得要是工業企(qi)(qi)業（排污單位）能把(ba)環保(bao)這個(ge)事情做(zuo)好了，那才真(zhen)的叫情懷(huai)(huai)。既然治污這個事情對于工業企業來說，得不到任何好處，那在利益的驅動之下，就自然而然會產生大量的違法亂紀行為了。但是(shi)有人會說了，這些工廠(chang)偷排(pai)(pai)超排(pai)(pai)，政府查到不是(shi)會罰(fa)款(kuan)嗎？是的(de)！但是他們依然會一(yi)邊被罰款，一(yi)邊去偷(tou)排。去年中央生(sheng)態環保督察通(tong)報的(de)案例中，就有一(yi)半以(yi)上(shang)是“老面孔”，為(wei)啥這些(xie)企業(ye)如此屢(lv)教(jiao)不改呢？原(yuan)因(yin)只有(you)一個，那就是(shi)(shi)罰款對于他們來說不痛不癢，既不涉及征信，又比(bi)搞(gao)一套(tao)污水(shui)處(chu)理系(xi)統便宜許多，甚至有(you)些地方政府(fu)礙于某些企業(ye)是(shi)(shi)納稅大(da)戶，擔心影(ying)響地方經(jing)濟指(zhi)標，從而(er)對這(zhe)些污染企業(ye)采取“睜(zheng)只眼(yan)閉只眼(yan)”的態度，這(zhe)更(geng)是(shi)(shi)助(zhu)長了這(zhe)些違法企業(ye)的信心。當(dang)然，這種情(qing)況，在現在環(huan)保執法越來越高壓的態勢下已(yi)經有所轉變。進水超標不是(shi)污水廠能(neng)控制的事，但是(shi)應(ying)對不當的話，污水廠所受(shou)的損失(shi)又是(shi)最大的，那怎(zen)么做才能(neng)把損失(shi)減到最小(xiao)呢？根據生(sheng)態環境部發布(bu)的(de)《通(tong)知》，在承接(jie)污水(shui)(shui)處(chu)理(li)項目前，運營單位首(shou)先應當充分調查服務范圍內的(de)污水(shui)(shui)來源(yuan)、水(shui)(shui)質水(shui)(shui)量、排放特征(zheng)等(deng)情況，合(he)理(li)確(que)定設計水(shui)(shui)質和處(chu)理(li)工藝等(deng)，明確(que)處(chu)理(li)工藝適用范圍，對不能承接(jie)的(de)工業污水(shui)(shui)類(lei)型要在合(he)同中載明。
同(tong)時應配合地方(fang)人(ren)民政府或園(yuan)區管理機構認真調查實(shi)際接納(na)的工(gong)業污水類(lei)型，發現(xian)存在現(xian)有工(gong)藝無法處理的工(gong)業污水且無法與來水單位協商解決的，要(yao)書面報請當地人(ren)民政府依法采取相(xiang)應措(cuo)施(shi)。簡單翻譯一下，就是做好全面的調研工作，能接的項目接，不能接的要說明，千萬別事前啥都可以，事后啥都是問題。王洪臣教授說過，一(yi)個水(shui)務運營企(qi)業對上游來水(shui)的感(gan)知、把握以及分析的能(neng)力是非常重要的一(yi)種(zhong)能(neng)力，但恰恰很多企(qi)業都缺乏這種(zhong)能(neng)力和意識。上(shang)游(you)企(qi)業的(de)(de)生(sheng)產(chan)工藝看似和我們無關，但是不同(tong)的(de)(de)生(sheng)產(chan)工藝可(ke)(ke)能用到的(de)(de)原材料就有(you)變化(hua)，來水中(zhong)的(de)(de)污染物種(zhong)類，濃度都有(you)可(ke)(ke)能發生(sheng)變化(hua)，曾經就有(you)位老師分享過(guo)自己所在(zai)單位的(de)(de)污水廠出水超標(biao)(biao)，排查(cha)了幾個月才發現，是因(yin)為上(shang)游(you)企(qi)業換了生(sheng)產(chan)工藝，進水中(zhong)含有(you)鋅，抑(yi)制了微生(sheng)物的(de)(de)活性，導致出水超標(biao)(biao)。所以，做污水運營不光要了解自己，還要了解上游企業。《通(tong)(tong)知》鼓(gu)勵通(tong)(tong)過(guo)納管企業與運營單位通(tong)(tong)過(guo)簽訂委托處理合同(tong)等方式，約定水質水量、監(jian)測監(jian)控、信息共享、應急響應、違約賠(pei)償、解釋和爭(zheng)議解決(jue)等內容(rong)。翻譯過來就是，你想知道上游企業的什么情況，雙方可以約定好寫在合同里。簽合同的好處，一個是(shi)如果遇(yu)到進水超(chao)標導(dao)致(zhi)出水超(chao)標的事(shi)，你可(ke)以根(gen)據合同對納管企(qi)業進行追責，另一個是(shi)你們可(ke)以協商納管濃度(du)，如果對方濃度(du)超(chao)標，也可(ke)支付一定(ding)費用，將污染(ran)物(wu)由運營單位負責處理。值得注意的是，《通知》首次提出納管企業必須將檢測數據與污水處理廠共享，這有助于運營單位及時應對水量水質的沖擊。王洪臣教授(shou)說(shuo)過(guo)，“污水(shui)處理廠擁有自證清白的能力，就(jiu)是對自己最大的保護”。事實上(shang)(shang)能夠(gou)“自證清白(bai)”并不(bu)(bu)(bu)容易，不(bu)(bu)(bu)止是(shi)要(yao)給出水樣，泥樣，監測(ce)記錄等(deng)證據，還要(yao)有運(yun)(yun)營報告。但(dan)很多運(yun)(yun)營單位在出事以后甚至拿不(bu)(bu)(bu)出一份像(xiang)樣的(de)運(yun)(yun)營報告，不(bu)(bu)(bu)是(shi)工(gong)況和工(gong)藝參數(shu)對不(bu)(bu)(bu)上(shang)(shang)，就(jiu)是(shi)工(gong)藝參數(shu)和水質對不(bu)(bu)(bu)上(shang)(shang)，這種錯漏百出的(de)報告，自證清白(bai)的(de)力度可想而知。所謂“自證清白”的能力，其實就是污水廠運營管理的能力，這個是硬功夫，需要污水廠不斷提升日常管理水平，把一切工作都規范化。
